渔樵问答 - 吴景略

[00:03.458]渔樵问答《渔樵问答》也是一首琴
[00:06.644]歌，由琴伴唱。这里录歌词如下：
[00:11.667]渔问樵曰：“子何求? ”
[00:14.269]樵答渔曰：“数椽茅屋，绿树青山，
[00:16.830]时出时还; 生涯不在西方; 斧斤丁丁，
[00:20.642]云中之峦。”
[00:22.266]渔又诘之：“草木逢春，生意不然
[00:25.578]不可遏; 代之为薪，生长莫达! ”
[00:29.453]樵又答之曰：“木能生火，火能熟
[00:33.76]物，火与木，天下古今谁没? 况山木之
[00:36.326]为性也当生当枯; 伐之而后更夭乔，取
[00:39.450]之而后枝叶愈茂。”
[00:41.574]渔乃笑曰：“因木求财，心多嗜欲
[00:43.386]; 因财发身，心必恒辱。”
[00:47.261]樵曰：“昔日朱买臣未遇富贵时，
[00:50.135]携书挟卷行读之，一且高车驷马驱驰，
[00:54.532]刍荛脱迹，于子岂有不知? 我今执柯以
[00:57.758]伐柯，云龙风虎，终有会期; 云龙风虎，
[01:01.694]终有会期。”
[01:03.944]樵曰：“子亦何易? ”
[01:06.193]渔顾而答曰：“一竿一钓一扁舟;
[01:09.568]五湖四海，任我自在遨游; 得鱼贯柳而
[01:13.442]归，乐觥筹。”
[01:16.817]樵曰：“人在世，行乐好太平，鱼
[01:19.963]在水，扬鳍鼓髡受不警; 子垂陆具，过
[01:25.251]用许极心，伤生害命何深!?”渔又曰：
[01:30.938]“不专取利抛纶饵，惟爱江山风景清。”
[01:36.124]樵曰：“志不在渔垂直钓? 心无贪
[01:39.186]利坐家吟; 子今正是岩边獭，何道忘私
[01:45.372]弄月明? ”
[01:47.496]渔乃喜曰：“吕望当年渭水滨，丝
[01:50.620]纶半卷海霞清; 有朝得遇文王日，载上
[01:55.369]安车赍阙京; 嘉言谠论为时法，大展鹰
[01:58.993]扬敦太平。”
[02:00.618]樵击担而对曰：“子在江兮我在山，
[02:03.866]计来两物一般般; 息肩罢钓相逢话，莫
[02:09.116]把江山比等闲; 我是子非休再辩，我非
[02:12.865]子是莫虚谈; 不如得个红鳞鲤，灼火新
[02:16.927]蒸共笑颜”。
[02:18.926]渔乃喜曰：“不惟萃老溪山; 还期
[02:21.300]异日得志见龙颜，投却云峰烟水业，大
[02:26.674]旱施霖雨，巨川行舟楫，衣锦而还; 叹
[02:30.423]人生能有几何欢。”
[02:32.923]乐曲通过渔樵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
[02:36.47]乐的情趣，表达出对追逐名利者的鄙弃。
[02:43.608]乐曲采用渔者和樵者对话的方式，
[02:50.169]以上升的曲调表示问句，下降的曲调表
[02:55.753]示答句。旋律飘逸潇洒，表现出渔樵悠
[02:59.791]然自得的神态。
[03:01.478]乐曲开始曲调悠然自得，表现出一
[03:04.228]种飘逸洒脱的格调，上下句的呼应造成
[03:07.165]渔樵对答的情趣。主题音调的变化发展，
[03:14.788]并不断加入新的音调，加之滚拂技法的
[03:19.474]使用，至第7 段形成高潮。刻划出隐士
[03:24.223]豪放无羁，潇洒自得的情状。其中运用
[03:27.410]泼刺和三弹的技法造成的强烈音响，应
[03:31.721]和着切分的节奏，使人感到高山巍巍，
[03:35.408]樵夫咚咚的斧伐声。第1 段末呈现的主
[03:40.344]题音调经过移位，变化重复贯穿于全曲，
[03:44.218]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……
[03:47.592]《三国演义》开篇词中的几句“白
[03:49.967]发渔樵江楮上，惯看秋月春风，一壶浊
[03:51.716]酒喜相逢，古今多少事，都付笑谈中。”
[03:52.779]可做古曲《渔樵问答》的妙解。
[03:53.654]《渔樵问答》是一首古琴曲。存谱
[03:56.528]最早见于明代萧鸾撰写的《杏庄太音续
[03:57.840]谱》(1560 年).萧鸾解题为：“古今兴
[03:58.715]废有若反掌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。千载
[03:59.738]得失是非，尽付渔樵一话而已”。近代
[04:01.885]《琴学初津》说此曲：“曲意深长，神
[04:02.839]情洒脱，而山之巍巍，水之洋洋，斧伐
[04:04.526]之丁丁，橹声之欸乃，隐隐现于指下，
[04:06.338]迨至问答之段，令人有山林之想。”
[04:08.525]“令人有山林之想”固然不假，但
[04:10.212]此话并非正解。虽然此曲有一定的隐逸
[04:12.836]色彩，能引起人们对渔樵生活的向往，
[04:15.523]但此曲的内中深意，应是“古今多少事，
[04:17.232]都付笑谈中”，及“千载得失是非，尽
[04:18.210]付渔樵一话而已”。兴亡得失这一千载
[04:20.22]厚重话题，被渔父、樵子的一席对话解
[04:21.522]购于无形，这才是乐曲的主旨所在。那
[04:22.959]么，他们的对话中到底蕴藏了什么玄理
[04:25.481]呢?
[04:27.395]说到这里，不能不提北宋一部奇书
[04:30.457]《渔樵问对》。琴曲《渔樵问答》与《
[04:31.457]渔樵问对》也许有一定的内在关联。前
[04:34.956]者通过渔樵对话来消解古今兴亡等厚重
[04:38.643]话题，而后者则试图通过简洁的对话对
[04:39.830]世界做出根本性的哲学解释。《渔樵问
[04:42.829]对》的作者是邵雍，北宋儒家五子之一。
[04:46.328]邵雍学贯易理，儒道兼通，他毕生致力
[04:50.640]于将天与人统一于一心，从而试图把儒
[04:56.14]家的人本与道家的天道贯通起来。
[04:59.75]《渔樵问答》着力论述天地万物，
[05:01.575]阴阳化育和生命道德的奥妙和哲理。这
[05:04.262]本书通过樵子问、渔父答的方式，将天
[05:07.948]地、万物、人事、社会归之于易理，并
[05:10.73]加以诠释。目的是让樵者明白“天地之
[05:13.259]道备于人，万物之道备于身，众妙之道
[05:16.570]备于神，天下之能事毕矣”的道理。《
[05:20.195]渔樵问对》中的主角是渔父，所有的玄
[05:25.319]理都出自渔父之口。在书中，渔父已经
[05:28.693]成了“道”的化身。
[05:29.318]渔父做为“圣者”与“道”的化身，
[05:32.6]由来已久。《庄子? 杂篇? 渔父》中曾
[05:33.380]记述了孔子和一个渔父的详细对话，对
[05:36.378]话中渔父对孔子大段阐述了道家的无为
[05:39.691]之境，孔子叹服，尊称渔父为“圣者”。
[05:41.628]屈原所著《楚辞》中的《渔父》一
[05:42.752]章讲了这么一则故事，屈原被放逐后，
[05:48.876]游于江边，看起来“颜色憔悴，形容枯
[05:52.0]槁”。渔父问屈原为何流落于此。屈原
[05:53.500]回答说，举世皆浊我独清，众人皆醉我
[05:55.624]独醒，因而被放逐到这里。渔父劝屈原
[06:00.623]该看破世人世事，不必“深思高举“。
[06:02.997]屈原不听，执意欲“葬于江鱼之腹中”。
[06:04.60]渔父莞尔而笑，唱着“沧浪之水清兮，
[06:05.60]可以濯吾缨; 沧浪之水浊兮，可以濯吾
[06:06.59]足。”的歌子远去。渔父在这里已成为
[06:09.121]一个欲引屈原“悟道”的先知。
[06:12.558]历史上最有名的“渔”的代表是东
[06:14.557]汉的严子陵，早年他是汉光武帝刘秀的
[06:15.932]同学，刘秀很赏识他。刘秀当了皇帝后
[06:17.244]多次请他做官，都被他拒绝。严子陵却
[06:18.244]一生不仕，隐于浙江桐庐，垂钓终老。
[06:19.244]李太白曾有诗云“昭昭严子陵，垂钓沧
[06:20.618]波间”。清代王士祯《题秋江独钓图》
[06:24.118]：“一蓑一笠一扁舟，一丈丝纶一寸钩
[06:25.430]; 一曲高歌一樽酒，一人独钓一江秋。”
[06:29.554]举重若轻，轻描淡写便绘就一幅渔人秋
[06:30.553]江独钓的胜景。
[06:30.991]历史上“樵”的代表则是汉武帝时
[06:31.991]的大臣朱买臣。朱买臣早年出身贫寒，
[06:34.615]常常上山打柴，靠卖薪度日，后妻子因
[06:36.115]忍受不了贫困而离开了他。有人说“樵”
[06:38.302]有禅意，这种说法待考。
[06:41.238]中国自古以来有渔樵耕读的说法。
[06:42.424]民间的屏风上常画有渔樵耕读四幅图。
[06:44.425]渔图和樵图画的分别是严子陵和朱买臣
[06:46.425]的故事。耕图和读图画的分别是舜教民
[06:48.299]众耕种的场景和战国时苏秦埋头苦读的
[06:52.861]情景渔樵耕读是农耕社会的四业，代表
[06:55.734]了民间的基本生活方式。这四业一定程
[07:03.670]度上反映了古代不同价值取向。其中渔
[07:05.608]为首，樵次之。如果说耕读面对的是现
[07:07.920]实，蕴涵入世向俗的道理。那么渔樵的
[07:11.668]深层意象是出世问玄，充满了超脱的意
[07:15.730]味。
[07:16.918]《渔樵问答》一曲是几千年文化的
[07:20.479]沉淀。“青山依旧在，几度夕阳红”，
[07:23.166]尘世间万般滞重，在《渔樵问答》飘逸
[07:26.915]潇洒的旋律中烟消云散。这种境界令人
[07:30.727]叹服，然古往今来几人能够? 虽向往之，
[07:35.475]实不能也。